邮票--遗留芳香,温暖
作者:各路文摘日期:2013-11-20人气:1190 评论: 条发表评论
终于在卢浮宫人头攒动的过道上瞄见了邮政,营业员是慈爱的法国长者,他递给我一册介绍巴黎人文的邮票,并用流利的中文问道:“先生很喜欢邮票?”
“是的。”我礼貌地对他一笑,“它很温暖,常让远方不再遥远。”
我是如此信任一枚小小的邮票,一封信粘贴足资的邮票,从掷进邮箱开始,我没有遮掩的内心就这样向着远方出发了。邮票曾经携着我的文字勇敢闯荡过一家家编辑部,注视着欢笑和泪光中摇曳的青春期。它总是那么淡然、镇定,或许生活就是来,去,等待……
远远的1980年仿佛又走近我,从扁担巷的住所,横过胜利路穿下水巷,经水观音亭绕着南湖就到了八一公园,南昌人习惯称它为老公园,就在北门斜对面有一家小小的邮局,逢着周日,许多交换和买卖邮票的人不约而同地聚集成邮市。
因为陪母亲到邮局给外婆汇款,竟然鬼使神差地融入其中,渐渐地我开始有了“祖国山河一片红”、“猴票”,最终集下满满的一本。晚上把邮册放在枕头边上,仿佛它就是我这个小学生苦心经营的全部家当,一个斑斓的私人空间。
快过年了,冷嗖嗖的风,湿漉漉的雪。母亲的脸上愁眉不展,又要给外婆汇钱了,但家境拮据,母亲下意识地瞅了一眼邮册,我很是警惕地用枕巾蒙掩起来。
隔了几天,母亲犹犹豫豫地提到邮票,我当然不同意。
大年越来越近,挨到了最后一个周日,我淌着泪水横过胜利路穿下水巷经水观音亭绕着南湖,往日里小跑二十多分钟的路程,这天走了整整一小时,一张张邮票都是从牙缝里省吃俭用挤出来的,一次次讨价还价转手倒卖赚来的这本带着我体温的邮册,在一个冰冷的下午,卖掉了。
很长的时间我变得沉默寡言,更不愿听人说起邮票。
那遥远的地方在隆冬时节的东北,黑土地上下了一场愤怒的大雪,把男女老少统统赶进屋子,不敢出来。
一封饱满的家书塞进白色的信封里,严严实实地粘好,小心翼翼地贴上一枚精致的邮票。等窗外的雪稍微冷静下来,裹入厚厚的棉大衣,脚深一脚浅地到林子前笔挺的邮筒前,投入后还拍上二下,又瑟瑟缩缩一蹦一跳地回到寝室。
遥远的地方少不了雨淋淋的广东,厂区到镇中心的邮局要拐上好几个弯,信揣在怀里,有时会碰上没头没脑过路的急雨,就躲在芭蕉树下呆会儿,到邮局先把信寄了,然后排在长长的队伍里给父母汇款。
我着实觉得在异地逛得太累,决定回家乡定居。当带着满脸风霜出现在母亲面前时,她泪如泉涌。
母亲从内屋的暗柜里取出一本邮册,我愣住了。里面摆放着工工整整的邮票,我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这些邮票是我在外六年多家书上剪下来的,虽然没有一张邮票谈得上珍贵,甚至连一套也凑不齐,但已超出了集邮本身的意义。
邮票,它浓缩了我们这个平常人家的朴素情感。
这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,在当下的咨讯时代里写信已经是陈年的记忆,不过我养成了一个有趣的习惯,只要在他乡异地都会抽空去邮局或邮票专柜挑选。
女儿大了。妻子与我闲聊:“留什么给孩子合适?”我指着书架上两层挤挤的邮册,“邮票”。
方寸之间天地大,它们都来自远方,有许多话无需寄出去,留给她在生命的路途上慢慢品想。